导语
【流动盛宴】博扎表示,他愿意像一个斗士一样揭穿这一切,“不是说所有西方人都不喜欢中国,但是主流舆论就是这样的,大多数人对中国存在偏见。我虽然也是西方人,但流的是中国血液。”
作者丨张宾
我第一次认识吉纳罗-博扎时,他还供职于《米兰体育报》。那是2009年西安举行的全国跳水冠军赛,他给吴敏霞送了一盒巧克力以及一束鲜花。两人由此缔结了亲密的友情。
再一次见到博扎时,已经是去年的福冈游泳世锦赛。此时,他已经从《米兰体育报》“被退休了”,成为了自媒体人。
他在媒体席突然掏出了中国国旗,我连忙给他拍了一组照片。他显然已经不记得我了,但是当我提起我们共同的朋友李博时,他还是表现出了十足的热情,并叮嘱我一定要把他展示中国国旗的照片发给他。
在巴黎奥运会第一个比赛日的午后,我和他相约共进咖啡。在MPC附近的星巴克里,他点了一杯热的卡布奇诺,与我畅聊了一个多小时。他告诉我,这一次他也有带中国国旗,但当天并没有放进包里。他还说:“我是流着中国血液的西方人”。
“他懂乒乓球,你们不懂”
博扎曾经是《米兰体育报》资深综合记者,在乒乓球、跳水、游泳等项目上耕耘多年。他对于中国综合体育的明星也是如数家珍。截至目前,他一共来过78次中国,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自费。
他的专业素养令我大吃一惊。我们谈到了当晚即将上演的男子4×100米自由泳接力决赛。我的预测是美国将毫无悬念地夺冠,澳洲和中国分获二三名。他不以为然,认为中国很难登上领奖台,极有可能是第四名或者第五名,而意大利将会获得第三名。果不其然,他是对的,意大利第三、中国第四。
他还告诉我,早在1993年,他就认识了王励勤,并成功预测了对方将登上世界第一的宝座。“当时,王励勤在瑞典打联赛,我去问他的教练:「这个选手多大岁数」。他的教练在我的手上写了15个这个数字。我在纸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:他将在1999年成为世界第一。果然,在1999年1月份,王励勤第一次在世界排名上登顶。”说这番话的时候,博扎还在自己掌心比划着写阿拉伯数字。
他还有另外一个例子,可以证明自己的专业。1994年的亚锦赛,他第一次见到了孔令辉(那也是博扎第一次来中国)。当时的男单决赛是孔令辉与刘国梁这对青年才俊之间的较量。“央视记者采访我,那个记者不是李武军。他问我谁会赢得1995年世乒赛的男单冠军,我说孔令辉。他们都说,你别开玩笑了。”
博扎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专业。在比赛之后的大Party上,博扎与几个意大利记者走过。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对在场的记者说:“这个人是唯一一个说孔令辉会赢得男单冠军的记者,他懂乒乓球,你们都不懂乒乓球。”
说这番话的人正是时任中国乒乓球队总教练蔡振华。博扎认识很多中国乒乓球界的重要人物,但是在他看来,最重要的非蔡振华莫属,而且蔡振华是改变中国乒乓球的那个男人。
因为人脉深厚,他后来成为唯一可以采访乒乓球全国锦标赛的外国记者。这也成为了他的一项殊荣,“我深入到了中国乒乓球界的内部,熟知内情。”
“我虽然是西方人,但流着中国血液”
博扎在中国体育界有很多朋友,包括张怡宁、吴敏霞等人。他说自己非常喜欢像张怡宁、吴敏霞这样的冠军,谦逊、认真,从来不以自己是伟大的冠军自居,也不会傲慢地指手画脚。
之所以成为了备受中国体育界推崇的外国记者,博扎认为自己足够尊重中国运动员,不像很多傲慢的西方人那样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对方。“我从来不这样,他们信任我。中国有五千年历史,我们意大利也有三千年历史,我们互相可以更好地理解彼此。美国他们才有多少年历史?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文明。”
博扎说,如果某个中国人做错了事,或者惹怒了他,他一定会直接骂对方,告诉他“你是一个蠢蛋,我不喜欢你”,但是“我这样做是因为他/她的行为,而绝不会因为他/她是一个中国人。”
对于中国的热爱,让他愿意站出来为中国体育仗义直言。谈到他的老本行乒乓球,他气不打一处来,“奥运会(不仅仅是巴黎奥运会,北京奥运会以来的所有奥运会)最愚蠢的就是每个国家只允许两个选手参加单打。任何国际比赛在技术水准上来说,都比奥运会更高。”
博扎怒斥国际乒联此举就是为了送给其他国家一枚奖牌,“这就是为了给其他国家送一个礼物。不如把这个礼物给我吧,送给热爱乒乓球的体育记者博扎。”博扎狠狠地说:“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对抗中国。”
跳水也是博扎热爱的项目,他直言在奥运会上裁判压中国选手的分数是非常明显的现象。“伦敦奥运会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。英国人希望戴利能赢,(在10米台)就一直在压邱波的分数,而戴利犯了错误,最后美国人大卫-鲍迪亚一脸懵,不敢相信自己就成第一了。”
中国跳水队从来没有在奥运会上实现过金牌的包揽,北京奥运会、里约奥运会和东京奥运会,“梦之队”都是只差一金就包揽八金。“裁判是个大问题,这是显而易见的,西方不希望中国包揽。”博扎说。
关于中国游泳队此前发生的兴奋剂阳性事件,博扎则是直言美国人过于双标,“世界田联的兴奋剂丑闻中心就是美国。他们的选手阳性,就是肉的问题,可以大事化小,别人就不行。西蒙-拜尔斯为了治疗精神方面的问题,要服用豁免的药物。她在日本是不能服用这种药物的,否则有可能违法进监狱,所以她退赛了。现在她可以正常服药了,她又成为了冠军。这种药物对体操是有作用的。现在所有人都会说她是伟大的冠军,这就是因为她是美国人。”
博扎甚至给出了一个更大胆的结论,“如果你们觉得我是蠢货、笨蛋,你们可以这么认为。资本主义定义了规则。他们的朋友可以做任何事情,这不仅仅是针对中国,而是针对任何不与他们站在一起的(国家)。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,但是他们不敢公开说。”
博扎表示,他愿意像一个斗士一样揭穿这一切,“不是说所有西方人都不喜欢中国,但是主流舆论就是这样的,大多数人对中国存在偏见。我虽然也是西方人,但流的是中国血液。”
“记者本应是真相的底线”
博扎离开《米兰体育报》并不是正常退休,也不会主动的选择,他遭遇了残酷的裁员。
谈到意大利的媒体现状,博扎忧心忡忡,“不好,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。尤其是纸媒,越来越少的读者看报纸,大家都转向了互联网媒体。”
博扎介绍说,意大利的很多媒体集团几年前就遇到了重大危机,有些直接破产了,“很多年前体育媒体裁员现象就很普遍了,我还算是幸运的,提前领了赔偿金,他们赔钱让我走人了。”
他现在的身份也成为了自媒体人,自费去全世界各地报道赛事,给互联网媒体、杂志写稿,有时也会用英文为中国媒体撰写文章。正是这笔提前支付给他的赔偿金给了他采访自由。
“前几年,意大利政府还可以给媒体一笔补贴,用以支付赔偿金。现在的情况则是意大利政府无力再给媒体钱了,很多人离开媒体拿不到赔偿金。他们可能60岁就被扫地出门了,但需要等到67岁才能拿到退休金。”
意大利的体育媒体,包括互联网媒体,都是在用尽可能少的人力来完成日常工作。“互联网公司也没有足够多的钱雇人。这是资本的问题,它们今年想赚100,明年就想赚110。如果赚不到110,就认为做得不够好,必须裁员。人员就是这样一点点被减下去的。资本有着嗜血的本性,每年都必须要求赚更多的钱。但是媒体的天花板也很明显,不可能永远持续赚钱。这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,导致媒体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。”
在聊天的最后,我们也谈到了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将更多精力花在了短视频上面,而不再阅读深度文章。博扎对此也表达了担忧,“年轻一代的注意力可能只有30秒到1分钟,刚刚刷到过的一个几秒钟的东西,过上一个小时可能就忘得一干二净了。手机让我们的注意力越来越下降。而随着内容门槛的降低,你越来越不能理解新闻的真实性,每个人都可以在网络上编新闻欺骗你,记者本应该是这个社会的底线(the last step)、真相的底线,但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