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2000年悉尼奥运会开始,我们在金牌榜上一直稳居前三。
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至今,夏季奥运会我们已经拿了262块金牌,排在我们前面的只有美国、前苏联、英国。超过英国只是时间问题。
下月的巴黎奥运会,不出意外,我们还是坐二望一。实现奥运金牌自由已多年,我们是名副其实的体育大国,那算不算体育强国?
2019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过《体育强国建设纲要》,目标是到2050年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体育强国——现在还不算。
在这个纲要里,对体育强国有很清晰的战略勾勒,比如人民身体素养和健康水平、体育综合实力和国际影响力居于世界前列,也有很具体的量化指标,比如三大球与基础大项(田径等)等实现均衡发展。
说得直白点就是,除了保持传统优势,足球、篮球、排球和田径等在世界大赛上也要有点竞争力,不能像现在这样,在亚洲腰杆子都硬不起来。
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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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大球一说源自前苏联,欧美国家没有这个概念。在美国,橄榄球、棒球、冰球的地位都比排球大得多。印度第一运动是板球,第二是曲棍球。但在我们国家,足、篮、排的地位和影响力确实超过其他项目,它们的“大”约定俗成,源远流长。
奥运会有三十多个大项,中国运动员能争金牌的占一半,能够大包大揽的王牌项目有五、六个,主要分布于劳动密集型、资金密集型或技术密集型运动,放在世界范围内,属于精英、小众或冷门。
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我们重返奥运大家庭,制订奥运会金牌战略时借鉴田忌赛马,起步阶段五个字:小、巧、难、女、少。就是小众、技巧性、难度高、女子项目、参与人数少,这个战略沿用至今。
近年来中国体育最大的惊喜在游泳,由点到面实现突破,成为世界游泳强国,而三大球和田径起起伏伏,依然步履沉重。
奥运会上我们每一块金牌都闪闪发光,对总盘子弥足珍贵,但每块金牌的观赏性、影响力和商业价值天差地别。三大球上更容易诞生优质偶像,更容易冲出亚洲走向世界。姚明在奥运会上最好成绩仅仅第八名,但影响力不逊于任何奥运冠军。
中国体育里,中国女排的荣誉上升到精神层面,提炼出了女排精神。中国男排80年代逆转韩国队的一场胜利,北大学生喊出了“团结起来,振兴中华”的时代最强音。
中国女排 视觉中国供图
中国男足亚洲排名第十三,前不久世预赛一场不起眼的胜利引发的话题,在热搜榜上一字长蛇阵排开。杭州亚运会足球比赛档次不高,杭州黄龙体育中心男女足11场比赛,几乎场场爆棚,票房每场500万元以上。
中超属于低水平竞争,但今年北京、成都等多个主场球市火爆,氛围热烈。如果中国足球的竞技水平上个台阶,在世界杯、奥运会上有点存在感,中国球员能走向欧洲五大联赛,中国足球撬动成千上亿的体育产业情理之中。
激战正酣的欧洲杯,场地广告有一半来自中国企业,中国体彩每个比赛日的销售额近10亿人民币。足球是中国当之无愧的第一运动,假如中国足彩投注的是本土高水平的足球、篮球赛事,会是何等美妙的画面?
三大球承载着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作为群众体育基础庞大,作为职业比赛观赏性强、关注度高、商业价值大。足球、篮球串起巨大的产业链,事关几十万、上百万人的就业。三大球是全社会性的运动、竞技、产业,也是大众生活的一部分。
二
日本男排在2024世界男排联赛菲律宾站上战胜美国男排后,受到球迷的欢迎 视觉中国供图
近段时间很多自媒体热议,日本三大球全部获得巴黎奥运会的参赛资格,男女六支球队六六大顺。
这一成就堪称壮举,难度巨大。去年杭州亚运会,在日本派出二线队伍的前提下,我们三大球也只有女排和女篮获得冠军。巴黎奥运会我们仅女篮和女排获得入场券,女排还是一路颤巍巍,主教练蔡斌饱受质疑。
从女足项目1996年进入奥运会以来,七届奥运会上,靠实力而不是东道主保送实现三大球奥运会全勤的国家只有三个:1996年和2012年的巴西,2000年和2024年的美国,2024年的日本。
北京奥运会上,美国三大球拿下四金一银,差点创空前绝后伟业,但他们的男足没能获得奥运参赛资格。法国三大球都是世界级强队,但北京奥运会集体缺席,因为在预选赛全军尽墨,成为不堪回首的记忆。
放眼世界体坛,三大球六个项目,在任何一项上抢个奥运席位都得费九牛二虎之力。足球王国巴西连夺2016里约和2020东京奥运会男足冠军,就在大家畅想奥运男足三连冠远景时,他们在南美预选赛上折戟沉沙。
三大球跟田径一样出彩难度大,因为门槛不高,开展广泛,但竞争激烈。
奥运会大部分项目比较小众,跟普罗大众的日常生活距离其实很遥远,比如马术,名副其实的贵族运动,几个老牌欧美国家玩过家家。赛艇之类水上项目,非洲国家基本不参与,亚洲有条件开展的也不多。
体操是我们的金牌宝库,但日常生活中,你几乎看不到业余有人玩竞技体操。近年来新增的游戏项目面向年轻人,垂直细分更明显,有些几乎是专属十来岁的少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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跳水是中国体育的摇钱树,全世界在专业训练的不到万人,高水平选手全在我国。它是标准的精英体育、高度技术密集型运动,我们因为掌握了核心技术,等于掌握了取款机密码。奥运会的跳水、女子举重、乒乓球等比赛,竞争远不如我们全运会。
三大球对场地、器材、资金、人员方面要求不高,五大洲不分贫富、不论人种,都能搞起来。欧洲杯上袖珍小国格鲁吉亚一鸣惊人,而很多人口大国从来没摸到过世界杯门槛。
三大球出人头地很难,想达到和保持高水平更难。跳水奥运会冠军是从几百人里脱颖而出,而足球、篮球要登上世界之巅,需要击败几千万甚至几亿的同行。
三大球这类团队、对抗性运动,对雕琢青少年身体素质、锻炼意志品质有显著效果,对个人的想像力和创造力、对团队的同舟共济都有高要求,是实现以体启智、以体育德,培养健全人格、践行素质教育的有效手段。
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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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些国家在某个项目上多年精耕细作有心得,在世界体坛形成传统优势,令人刮目相看。
人口相当于我们一个四线城市的立陶宛,是男子篮球袖珍巨人。克罗地亚足球是世界杯、欧洲杯一方重镇。斯洛文尼亚的男篮、男排近年来异军突起。
塞尔维亚人口接近杭州主城区,他们的运动天赋让人惊叹,篮球、排球、网球、足球人才井喷,只有女足是短板。
三大球想全面发展,还得有一定的人口体量,才能万里挑一。美国、巴西和日本,人口都过亿,体育综合实力强大,没有明显的短板。
美国是世界体育绝对霸主,发达的校园体育和社会体育像金字塔基,托起塔尖的竞技体育顶尖人才。
巴西阳光明媚、多民族融合,开展各项运动的条件得天独厚,他们的体育项目门类不像美国齐全,把天赋主要兑现在三大球、田径、游泳等最基础项目上。
西班牙和塞尔维亚人的运动天赋跟巴西接近,但后者人口体量有限,想做到三大球全能、男女同步力不从心。西班牙的篮球和足球水平世界一流,被排球拖了后腿。
日本三大球崛起独辟蹊径,带有典型的工业化、流水线痕迹。他们三大球没有历史底蕴,也谈不上运动天赋,三十年前都被我们全面碾压。三十年来扎根校园体育,坚持洋务运动,先成了亚洲足球第一强国。用了十年时间,校园体育和职业联赛并轨,男女篮球弯道超车。用了五年时间,企业、学校和留洋结合,男排一飞冲天。
日本三大球的成功经验难以复制但可供借鉴。除了男足,其他项目上他们身体条件比欧美同行,甚至比我们都差之甚远,过去篮球和排球的身高问题是他们难以逾越的天堑,但现在依靠精湛的技术和灵活的战术素养,逐一解锁了身高死结,为全亚洲点燃了希望。
日本男排平均身高仅1米90出头,还是30年前的世界平均水平,但现在他们主攻、接应都培养出世界级球星,整体战术眼花缭乱,世界排名坐二望一。日本男篮里有1米60多、1米70多的,身体条件还不如我们大学校队,但他们把个人快、准、灵的特点和团队篮球发挥到极致。
四
国足在美加墨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上 视觉中国供图
三大球齐头并进,想实现奥运会大会师,过去很难,今后更难,因为奥运名额稀缺,竞争残酷。
奥运会控制规模,男女排球、男女篮球、女子足球都只有12个队,男子足球16个队。想拿奥运资格只有两个途径,要么所在大洲里第一或者前三(男足),要么世界范围的选拔赛上名列前茅。
非洲的篮球和排球水平有限,男女均衡发展的国家更少,没有一个国家三大球能一统非洲。
欧洲的足球、篮球和排球水平太高,强队如满天星,德国、西班牙、法国、塞尔维亚、斯洛文尼亚等都有三四支甚至五支队伍达到欧洲一流(也基本上是世界一流),但没有一个国家六项全能。好比一个中学生天赋再好,五个项目都拿国际奥赛金奖,就太惊世骇俗了。
美国的硬实力在美洲一枝独秀,只要不在个别项目上马失前蹄,最有可能再来一次六六大顺。巴西如果度过眼下的女篮青黄不接阶段,按他们的底蕴、热情和天赋,卷土重来指日可待。
日本复制奇迹的难度最大。他们的男女足球领跑亚洲,男女排、女篮也是世界劲旅,稍弱的是男篮。
去年男篮世界杯上,日本逆转欧洲的芬兰,碾压南美的委内瑞拉和非洲的佛得角,将亚洲对手菲律宾和中国队甩在身后,破天荒跻身奥运会。日本男篮到底是亚洲的暴发户,还真是厚积薄发,尚待检验。
检验日本男篮成色的任务,还得交给中国和菲律宾队。而中国三大球的救赎历程,也是从中国男篮起步。
我们具备搞好篮球的一切条件:上亿的球迷基数、庞大的青训队伍、成熟的联赛体系、完整的产业链、极高的媒体关注度。篮球有身高门槛,但中国男篮平均身高比日本高了一头,却连续两届无缘奥运会,让出亚洲头把交椅,是可忍,孰不可忍。
日本三大球三十年内的发迹路程令人瞠目结舌,对我们是压力也是启发:亚洲人搞好三大球,人种上已不存在问题。我们要做的只是正视差距、找出原因,端正态度、拿出措施。
我们三大球想集齐奥运门票,很长时间里都不现实,现在男足世界排名88位,男篮29位,男排31位,女足19位,离世界前12还很遥远,但不至于六个队伍像六个核桃。按三大球的影响力和人民群众的期望值,只要男足或男篮恭列亚洲一流强队,都是巨大的成功,都值得普天同庆。